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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节遐思

2020-06-21 15:23:14 投稿人 : 那一城 围观 : 1475 次 0 评论

 每逢佳节倍思亲，睡梦中再次见到了已故二十一年的老爹。
爹是我们第四生产队里南北山出名的“老齁现”“老细祥”了。
七十年代爹的身体状态还凑合，也算能工巧手，他用錾头、八磅锤、楔子、木拐尺、钢线坠、压斧子、铁锤头等器械，在深蓝的天底下，和大大爷两人，不知辛勤付出了多少个日月，把一块块不成规格的蘑菇头状乱毛石，逐一精雕加工成一方一丁的大眼石。娘当小工和泥，爹和大爷两人上墙砌垒，三人费心劳力地硬是把三间屋盖到了小平口，包括上腰线石。爹的这一项“壮举”在那个年代也远近闻名，为以后生活打下了坚实的物质基础。


父亲节遐思配图

山长水阔，物是人非，随着时代的迁移，那些独门石匠手艺几乎失传，住房墙体已经被钢筋混凝土所替代了。当年爹回家吃饭让我看守工具时，我还自学着做成了一块清边垛子石，就是带3公分花边砌门洞口两侧的那种。雏鹰不及摔下悬崖能起飞，小鸭子下河就会凫水，也难怪我从17岁辍学干了38年建筑。
爹告诉我，他是谨遵爷爷“趁身子骨还结实，务必早为孩子们准备好房子”的遗嘱而为的。
1958年修建日照水库，大家伙争先恐后干得热火朝天。赤着脚光膀子站在库底打夯的老爹，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那时施工机械很少见，运输土石方全靠肩挑人抬或者大推车子。要是能略识几个字，则有机会吃着小灶备受“照顾”，记着趟数发着工票。父亲那个羡慕啊，不由心中暗发誓，“以后但凡有我一口气在，必须让我的孩子们上学识字！”唯有上好学方可脱离体力劳动——这是多么素朴的励志教育啊！可惜呀，姊妹四个除三弟教学吃国库粮外，瞎巴了我们三个，至今打工费劳力。

月色当空，盛夏难熬。爹常带着我们去西庵口的大路旁边，夹着稾荐拎着蒲扇，到土场边上，点上臭草熏走蚊子。爹讲“牛郎织女”“天狗吃月亮”，教育我们好好上学，做人处事，与人为善，那些小故事令我受益匪浅，至今难忘——
到年底收账了，王东家问管家钱和租子的回收情况，管家说油坊里借出的三担子油，按借条上落款寻不到借主。呈上账本一看，三人的落款是“孙问，胡找，尚东岭”！折了吧，分明是三个大骗子，到哪找去啊，没文化太可怕了。
年景太差，冯家沟张佃户欠交两斗租米，恳求来年再还，老管家气急败坏地随手用包袱提走了正在磨盘上的豌豆面回家交账了事。那可是从牙缝中省攒出来的，一家人除夕夜准备吃顿饺子的面啊！好在东家命管家还了回去，还在当天就辞退了管家，因为嫌他做人心太狠，得饶人处不饶人。
爹的齁病，虽难干重体力活儿，但从来都自食其力，养猪放羊，种园卖菜闲不住。
那年冬天，做饭时娘削在地下的干疤坏地瓜皮，被正在吃奶的三个小羊羔吃进肚里，中了毒的小羊羔们嘶哑着躺在地上打滚蹬腿，爹让我用汤匙喂进羊嘴里几匙花生油后，小羊立马舔着舌头站了起来，好神效呀。
老母羊头上无角，脖子下面耷拉着两个小坠，像美女们佩戴的项链……走起路来煞是可爱，爹说这是只马羊，她们的吊坠是用来探知危险的，免得只顾低头吃草被荆棘刺伤脖颈。马羊由于产期内奶水充足，硕大的羊奶子几乎扫着地上，爹把羊奶撸在猪食瓢中，再掺入猪食喂猪。两年生长期的大肥猪，出栏时只能用12马力的四轮拖拉机，十里路程拉到公社的屠宰场，那肥猪486斤重，斜着站在车斗里，其肉应该是香味可口肥而不腻了吧。当然，爹也会把青山羊奶掺上白糖炖了与三弟喝，想必也是当年最佳健康饮品。

父亲节遐思配图

爹的“老细祥”绰称，更是山上村里无人不晓。
种菜园可说是个技术活儿，松好土的菜地，按种菜品种先分划好一个个小池子，一头高一头低。坡度大了，浇水时低的那端存水多了会往外溢，高的那端水淌不进菜根里；坡度太小而浇水又不顺畅，因此要掌握好适宜坡度。
爹教我先“划杠”取直：站在菜园的一头，另一头先插上草棒作参照物，双眼盯住草棒拖着步子，左脚走右脚划地，回头自检杠划直了，再用镢头照着杠杠刨沟点种。
如果菜地稍长了划不直呢，爹就两头插上草棒，中间扯挂上线绳，小镢头沿线绳刨沟，下种。至于找坡度嘛，有几次正用木头水平尺时，过路的人则调皮地念叨“真是个老细祥”！
冬天爹支起两扇门板，拌好三合土做成土打墙，扣上油纸窗子，施好土杂肥浇上豆饼水，反季节卖韭黄。有天忘了通风，韭黄差点儿被捂烂了呢。
开春的韭菜和小芽葱，刨出土后爹用稻草仔细捆成小扎，装进小推车的大篓子里去赶集叫卖，脖子上挂着的布兜里，五分的、一毛的、二毛的还有五毛的，分别用橡皮筋扎好，便于过总数，半天功夫下来，足足卖得了十多元呢。贴补着装油买火过日子也算够花了。
午饭时大野锅子羊肉汤太贵，我们爷俩个买了二毛钱的狗肉冻，二分钱两碗白开水，怀中掏出地瓜面大煎饼，细嚼慢咽那个香呀。
爹最大的享受则是去听快书，《三国演义》《杨家将》《小老鼠告状》等，几个回头下来，捐上个块儿八毛的。
有个外村伙计问爹借书看，爹说，“开什么玩笑，我又不识字，我讲的全是从集上听来的呢。”
爹啊，就凭您那个好记性，若能上学，当个教师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老爹齁了一辈子，勤俭持家了一辈子，精打细算了一辈子……
“父亲是那登天的梯，父亲是那拉车的牛！”愿老爹爹在地下安息！

信息来源：海曲风韵  日照市东港区作家协会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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