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雒老字号—汇昌银号

西起穿过涛雒镇的204国道，沿着涛雒三村的仿古街东行五十米，路南的巷道内有一座建于民国初期的石楼，它与周围民房的建筑风格迥然不同，像一座楼，却只有一层，当地的一些老年人管这座石楼叫“老银号”，有的人也叫“西南狱”，老涛雒街人也把这个位置叫西门里。它就是当年涛雒“汇昌银号”的遗址。
石楼刚建好的时候南北宽五米，东西长十五米，正中的两间向南突出，是商号的正门，整个房子呈“品”字型。2000年旧村改造修路时拆除了最西面一间，现存的遗址比当年整整少了一间房子。原来在石楼西墙外还有一条从南向北用石头垒起的楼梯，可以一直通到房顶。

汇昌银号残存的旧楼2013年景况

如今，残缺且已经隐居于民房中的银号遗址，不怎么引人注意，走近这座石楼，脱落的墙皮、斑驳的石块、腐朽的窗棂，仿佛在向人们讲述着座石楼的沧桑历程……
一、合股成立银号
清末民初，“实业救国”的理念已经深入到一些涛雒人的心目中，当时涛雒的商业已经极为繁盛，街上各种商行林立,挂牌匾的商铺就有七八十家。这里生意范围南到江浙，北到京津，成为鲁东南重要的商埠，繁荣的地方经济刺激了对金融业务的需求。
汇昌银号创始于民国九年（1920），大股东有三人，分别是丁惟溪、郑全璧和丁惟枞。
创始人丁惟溪，字濂泉，生卒年月失考，是涛雒西官庄人，出身书香门第。丁惟溪的经商才能，得益于良好的家庭教育和父亲经商对他的熏陶。丁惟溪的祖父丁进基有五个儿子，其三子是国民党元老丁惟汾的父亲丁以此（1849-1921），字竹筠，庠生，是照邑朴学创始人著名校勘学家许瀚的弟子；其四子是丁惟溪的父亲丁以云（1851--1897），字亦斋，监生。清光绪二十二年（1896）以前，丁以云在涛雒广记商号做店员，被派驻上海,主要负责采购、推销货物。日照的花生米、生油、披猪等土特产由他组织运往上海，而上海的白布、丝线、纸张、红白糖、大米等商品也经他运回日照。因此，丁以云既作为店员从广记获取薪水，也作为经纪人从上海的其它商号获取报酬，收入十分可观，家资丰厚，成为当地的富殷大户。丁惟溪兄弟二人，分别是师范和中学毕业，受其父影响，眼界开阔，都有很强的创业能力。兄弟二人分家后各有自己的事业，兄丁惟渚（1887--1947），字冠宸，曾东渡日本留学，师范讲习所毕业，曾供职山东省立医院，又任鼎立小学校长，日照县抗日民主政府参议员，滨海中学董事。而丁惟溪则利用分得的钱财经营放钱业务，起初只对本村放钱，后来逐渐扩大到外村，随着收入的增加，资本的积累，在家里营业已经不能满足业务需要。于是，丁惟溪决定到涛雒经营放钱业务。此时，其妻兄郑全璧（时任天津东莱银行经理刘子山的秘书）回乡探亲，得知丁惟溪放钱业务状况，积极支持他到商业繁荣的涛雒街里开办类似银行的机构。
郑全璧（1890-1972），字东府，日照邵疃人，近现代著名版本目录学家、泉币学家、金石学家、书法家。1909年进入山东省甲种商业专门学校学习，在校期间，参加同盟会，但他一生多在金融、财政、盐务界供事，曾客寓济南、天津、杭州等地，后定居青岛。其祖父郑作相曾参修清光绪版《日照县志》，而郑全璧本人于20世纪30年代初，也曾与丁惟汾、王献唐等日照籍知名人士一起分工重修《日照县志》，后因抗日战争爆发而中止，但部分志稿曾于1978年前后在台湾出版的《山东文献》上刊出。郑全璧为人低调，虽然书法方面造诣较深，但很少为人书写题字。
     民国九年（1920），丁惟溪在郑全璧的支持下，联合亲友及各铺号集资在涛雒开办银号。至此，日照县第一家私营银行——涛雒汇昌银号正式成立。这是区别于传统票号的新型银行。郑全璧不仅在经营管理、会计制度、账簿设置上用当时先进的银行管理方式进行指导，还注入股金5000元支持银号开办。根据郑全璧的提议，汇昌银号管理机构仿照天津东莱银行的设置，根据私人入股的性质，银号设董事会，选举了董事10余人。
董事长丁惟枞（1888--1935），字伯弢，涛雒苗家村人，出股金1000元。《丁氏家乘》记载：丁惟枞民国初年参加丁惟汾领导的反北洋军阀斗争，民国五年参加薄子明领导的讨袁护国军事行动，任山东护国军政府秘书，民国十六年任职于南京国民政府中央党务学校，参与青岛大学图书馆的创建及山东革命党史稿的编纂。与丁惟汾、王善堂密切交往，切磋学问，为著名的朴学家。
丁惟溪出股金3000元，亲自任银号经理，向董事会负责并报告工作。银号办事人员有6人。包括总会计丁惟侃（字慕陶，涛雒赵家庄子人）、副会计郑江民（郑全璧之弟）、总务会计丁季彦（涛雒西官庄人）、收账员丁履收（涛雒西官庄人）等2人（另一人姓名失考）、伙夫李其林（涛雒亚月人）。
银号共有股金15000元，股东60余人，除丁惟溪、郑全璧和丁惟枞三位大股东外，还有一些当地商号、周围村庄的富户参股，如西官庄、竹园村、苗家村、水木头村、巨峰、邵疃、山字河等村的富户。
银号的业务有三项：一是放贷，其主要对象是当地的一些商号和附近有偿还能力的农民、渔民；二是存钱，主要是涛雒与“银号”有借贷关系的商号存钱；三是出票子。
银号还分别在临沂县城和日照县巨峰西门里设汇通银号和汇丰银号，共有人员6人，汇通银号经理时帮辰（日照城人），会计丁履燕（涛雒右所人），汇丰银号经理兼会计丁竹如（涛雒竹园人），收账员丁履昶（涛雒西官庄人）、张乐真（涛雒西官庄人）。

图片前排右一是汇昌银号董事长丁惟枞

汇昌、汇通都出票子，在青岛印制，票券正面分别印有汇昌银号、汇通银号，票券背面印有丁惟溪半身像，面额都是一元。汇通票券在临沂发行，很受民众信任，为此汇昌银号专设一人，用银元、铜元到临沂兑换，在涛雒发行，放钱得利。放钱月息二分五厘至三分；存钱月息一分。放钱时，借钱人一律找保人，保人必须是本号信得过，且有一定的财产作抵押，价值至少要超过借钱本利的50%以上，抵押文契必须写明十个月为期和本息金额，借款人、保人签字画押，到期本息还清，赎回文契；如无钱归还，利上押，到期本息还清，赎回文契；如再无钱归还，利上翻利，另立文契，最多允许延期三次。 
二、选址涛雒东门里
汇昌银号成立后，在涛雒东门里租用了丁希梅家“三槐堂”两排房子和一个独立的院落，作为办公和营业门市房，门前是一条东西走向的街道，交通便利，人流也较多。丁惟溪将南面一排靠近马路的房子（原是三槐堂用于存放物品的场所）重新进行修葺，并在朝向马路的一面加开了一扇门，这排房子作为银号的门市；紧挨门市北面的一排房子（原是三槐堂的学屋）用作银号的办公场所和库房。
汇昌银号东门里的营业房用了七年，后来搬到了新建的营业楼。
银号搬走后，东门里的旧址则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被改作多种用途，并被刻上了时代的烙印。2017年4月的一天，笔者前去拜访丁希梅的儿子，82岁的丁梓原，据丁梓原和夫人庄茂云回忆：汇昌银号搬走后，丁家继续用于开商铺做生意，土改运动期间，按照当时的政策，汇昌银号用的房产全部收归集体所有，其中南排营业房被栈子村的潘文卿租用做商贸生意；1951年，日照中学建立之后，汇昌银号的两排房子用作中学的宿舍，1952年，日照中学搬走；涛雒小学搬过来，汇昌银号的北排房屋用作小学办公室，南排有的房间做油印室，有的房间做办公室，1956年，涛雒小学搬走；同年，日照师范成立，汇昌银号的房子用作了教室，丁梓原的爱人庄茂云和她的同学们有幸成为日照师范第一批学生，这里曾经留下了他们琅琅的读书声；1959年，日照师范搬迁到日照县城之后，汇昌银号使用的房子又被涛雒小学使用，丁梓原的儿子就在这里上的小学。20世纪90年代，涛雒中心小学在汇昌银号房子旧址上进行了改扩建，至此汇昌银号最初的营业房彻底消失。
     三、建石楼银号倒闭
 汇昌银号开办以后，依靠“诚信经营、迅速不误、严格保密、多少不限”的良好信誉，颇受涛雒各商家的信赖。但是随着业务逐渐扩大，银号场地显得狭窄而不便经营。
为了更好拓展业务，丁惟溪决定建设新营业场所。民国十三年（1924），汇昌银号选址在商号比较集中的涛雒西门里，准备在一块平坦开阔的空地上新建两层营业楼。营业楼用钢筋混凝土浇灌墙体，窗户是仿造欧洲风格的“发碹”,由于外表面用石料砌墙，所以又称作“石楼”。后由于资金不足等原因，石楼只建了一层。门头上有一石匾，刻有丁惟枞题写的“汇昌银号”四个字。此匾2015年还存于涛雒三村。

汇昌银号牌匾

汇昌银号新楼建设耗资6000余银元，这在当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石楼建成后，很是气派，在当地引起不小的轰动，在当时的日照县也是首屈一指。
民国十五年（1926）秋，汇昌银号正式迁到新址营业。新石楼启用后，营业条件大为改善，但红利却不如以前。
因当初建石楼董事会意见不一致，加之占用资金太多，致使银号利润下降，股东不满，丁惟枞等多人退股，资金大大减少，放出的钱，尚未到期，不能收回，日常业务无钱经营，直接导致银号资本的大幅减少。民国十六年（1927），汇昌银号被迫挂出“歇业归账”的牌子。
汇昌银号倒闭后，旗下的汇通银号、汇丰银号也随之倒闭，丁惟溪见汇昌银号已无力回天，便把它交给日照人王芳州经营，王芳州利用新收回的资金在原址开办汇昌运庄，不久因生意萧条而倒闭。
丁惟溪处理完汇昌银号的后事，便到青岛铁路部门任高级职员。
    1938年因日军飞机多次轰炸涛雒，涛雒小学的师生，为安全考虑临时搬到了一时闲置且坚固的石楼里上课。北京大学退休历史系教授张传玺、涛雒三村的丁宽祥（1925-）和他的小伙伴们曾经在这里度过了美好的童年时光。2016年夏天，据年逾九旬的丁宽祥回忆，那时候汇昌银号里面最西一间还有两个大池子（据丁宽祥推测，池子是用来存放银元的），每个池子大约三米乘以五米，每到夏天的时候，池子里面就存满了水，调皮的男孩子还经常进去洗澡。日军侵占涛雒前夕，在石楼里上课的学生被迫停课，各自逃难。
      四、银号石楼变成“西南狱”
     1940年2月4日，日军在涛雒设立据点，银号的石楼被日军一个班的兵力强占，日军上士班长岩间力男统领着镇内所有日伪军，后期改由田子统领。
    据当地老人回忆：鬼子占领银号后，在周围划出一大片区域不准有住民，将北边和东边的民房全部拆除，在四周形成一片空地，院子经扩展后成了鬼子的操场，周边又挖出一条一人多深，三四米宽的壕沟，壕沟的外面再架上铁丝网，壕沟和铁丝网西边、南边连到城墙，将银号石楼与周围居民区隔离开来。
    鬼子在石楼上建了一座类似岗楼的炮楼，炮楼离西城墙10来米，又在炮楼与西城墙上架了一座木桥，在城墙下看更像一座“天桥”，老百姓都管这座木桥叫“断桥”，以宣泄对日本鬼子的仇恨。鬼子可以从炮楼直接到城墙上巡逻，也可以通过城墙走到西门,下城墙外出。田子统治时期，鬼子在银号院子外路北又建一座炮楼，主要是汉奸队驻守，两座炮楼都七八米高。
    石楼离南城墙有20米左右，日军贴着南城墙屯上一部分土，马车拉着炮可以直接从土坡上城墙，在城墙上安装火炮。石楼里面被分割成十几个房间，有的用粗钢筋混凝土制成的非常坚固存钱的小房间，每间都安装铁门。
 岩间力男时常带领日伪军去游击区扫荡，将抓到的抗日人士扣押在石楼内的小房间里。有一次在扫荡中，岩间力男遇到一对年轻的夫妇，见女的美貌，遂起恶念，将其丈夫押到县城里由日军处死，强逼那张姓女子做了慰安妇。
岩间力男喝醉了酒，就在这里疯狂折磨被抓获的抗日志士，有的被砍头，有的被活活烧死，也有的被凌迟处死。岩间力男在这里成了“活阎王”，这座古建筑也变成了人间地狱，因此，涛雒人又把这座见证了日本鬼子罪恶的银号石楼称作“西南狱”。
 当地老人还介绍：鬼子投降之后，石楼又闲置了很长一段时间，因为日本鬼子在这里杀人太多，当地百姓都不愿住在附近。1947年上半年，国民党还乡团占据日照城、石臼所一带时，石楼被不明身份的人爆炸过一次，但没有受到损害，具体什么人为何要炸石楼还有待考证。后来涛雒区利民联社做过货物仓库，20世纪80年代，有的村民利用石楼的平台晾晒粮食；再后来涛雒三村作为草绳业加工厂、面粉加工厂所在地；2013年后，用做村里的配电室。鉴于汇昌银号石楼的沧桑历史和文化价值，2013年1月被列入日照市第二批市级文物保护单位名单。
     汇昌银号经营了仅仅八年，但在当时军阀混战、社会动荡不安的大背景下，它作为日照县第一家现代意义上的银行，在日照金融发展史上留下的浓墨重彩是不容置疑的。      
本文刊发于《日照文览》2017年第4期

信息来源：日照涛雒

推荐阅读：老人马路上摔倒！日照这位女孩的举动，值得点赞！
推荐阅读：春季第一鲜！透肥又便宜！正是吃海虹的时节！